二手那个玫瑰

一个小号而已

[九辫]包办婚姻(20)上

aka摩羯座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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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虹霓关(上)

(本节由张云雷叙述)

过去有个老戏叫虹霓关,打《说唐》里来的。讲的是王伯当冷箭射死虹霓关守将辛文礼,遗孀东方氏身披热孝上阵报仇,却一不小心爱上了自己的杀夫仇人。王伯当为取虹霓关,假意许婚,又怕东方氏夫仇未报留有后患,终于临洞房时把她一刀刺死了。

 

这戏小时候我师父给我说过一回,那时候我还没倒仓。师父说虹霓关的结局后来改了好几个版本,响是响在这是唯一一出四大名旦同台合作的戏,头二本连演,头本儿程祖去的东方氏,也有二本儿去丫环的演法儿,那么尚老板去东方氏,梅先生反串小生去王伯当,也有意思。毛世来先生富连成出科后还改过一出带洞房的头二本虹霓关,加了好些蹿帐子翻抢背的扑跌武功,相当凶险,能演的人少。

 

那时我身上功夫都在,嗓子正好,头回在三庆园挂头牌就是演这个,翻了四次场又多饶了个挡谅流水才算完。听说那晚以后不少人都说自打坤生出了个小冬皇,乾旦里也有程祖再世了。少年得意,也不过那样而已。

 

后来我再也没演过虹霓关,更没再唱过挡谅,因为打那儿起没多久我倒仓了。自古梨园行就是这样,没嗓子活不成。都说我是老天爷赏饭,打小儿得老祖宗宠,临到倒仓还不照样半死不活?这话真不是我说出来气谁。生来唱戏就一辈子唱戏,没得选,让我去拉胡琴儿那还不如杀了我。我还记得头一天姐夫领我上师父家磕头,怹听我拆了两句单刀会,说瞧着吧,将来这孩子不红谁红?可是后来呢,倒仓头两年我躲家里不愿见人,师父来了隔着门和我说话,临走叹气:太可惜了。

 

隔行如隔山,外行人理解不了这个。

 

就那一年我遇见了杨九郎。他刚高考完那个暑假,见天儿上玫瑰园找烧饼小四打游戏。我问大林,那小眼八叉的sei啊?我大外甥奶里奶气跟我说那就是九字辈儿的四哥哥呀,老舅你不知道他可好了PSP给我随便玩儿。其实早叫我撞见那仨人儿凑堆儿商量怎么把这个小黑胖子拖油瓶甩了上网吧刷夜去,朱云峰还非让我对祖师爷牌位发誓保证不告密,我懒得搭理。只知道当时他一直站在边儿上,歪头儿看着我笑。

 

那会儿大林跟我睡一屋,他过来的时候照过几面,没说过话。有一天他又过来,大林还没起呢,屋里就我一人儿打PSP,他等了一会儿也没说走,抱着手在边儿上看我玩儿。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特紧张,手心儿全是汗,他就看着我在那儿狂死。

 

看了一会儿,他突然从后面扶住我肩膀:呐,你人别晃呀。没事儿,继续,哎对!你瞧,这不就过去了?

 

从那以后记不清多少个晚上我梦见他站在我身后,手心儿贴上我肩膀,那个感觉清晰到每次醒过来我都以为是真的,连梦见自己上台张嘴唱不出声的次数都少了。我知道我跟他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我想认识他,想跟他做朋友,想我俩肩膀碰着肩膀他教我打游戏,我简直想疯了。

 

可是我能拿什么想。杨九郎就是我打小儿最羡慕的那种男孩儿,家门口长大家门口上学,欺负小妞儿上课睡觉胡同口打架大院儿里踢球,清华校园里偷偷牵女孩儿的手,坏得虎虎生风,又好得无忧无虑。

 

这种日子,从小到大,从天津到北京,我一天也没过过。

 

痴心才会妄想,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对吧。后来我重回园子,再也没见过他。我想问问大林他那九字辈儿的四哥哥上哪儿去了?怎么不来了?

 

可一想起他我就变成了哑巴。于是这件事儿就这样在心里埋着,谈恋爱的时候甩过人也被人甩过,唯独这件事儿越埋越深,深到我自己都快忘了。直到有一天,有个喜欢听我唱心云的女孩儿跟我说她要走了,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把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位子留给她,就好像不管怎么付出都不会有回报,她等得太久太累,不想再等了。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她说得挺对的,等得时间太长,就不想再等了。年年我姐带我去泰国见白龙王,我都问白龙王同一个问题:我心里想的那件事儿要怎么才能成?他看我的眼神慈悲。后来我姐跟我说,白龙王让我以后都不要再去了,除非我把那件事儿真的放下。

 

这也挺搞笑,要是真能放下还用你说啊?

 

Kevin约了这帮人一块儿去钱柜唱歌,还非要叫上我,指着我跟他介绍:这我小舅舅,张云雷,头回见吧?这是杨哥,自己人啊。他比十九岁那年胖了点儿,明显初次见面似的冲我点头打招呼,看着挺高冷的。几年没见了,见面就听他跟他们说最近在追一妞儿,那天我特想哭觉得自个儿特没出息。直到散场回家我们也没再多说过一句话。

 

回来孟哥找我喝酒,我实在忍不住把这事儿跟他说了。我说我没听白龙王的话,我去求老祖宗了。可是既然结婚都是家里包办,凭什么不能求老祖宗疼疼我?不听白龙王的话能怎么着?我喜欢他也有错吗?小哥哥揉了揉我头发:我托一朋友给你请的牌子,今儿回去戴上吧。


我喜欢他也有错吗?没有。那他不喜欢我,有错吗?也没有啊。

 

再见杨九郎的时候,我俩已经要过文定了。老祖宗跟前儿他跪的脊背挺直说什么听什么全都答应了,脸上没什么表情,自始至终没朝我看过。

 

自始至终他也什么都没问过。去领证那天下了特别大的雨,从民政局出来小红本儿一人一个装好了,他在无谓的寒暄即将发生前开口问我怎么回去,我说我坐三号线,他点点头,说单位还有事儿先走了,没说再见。

 

婚礼其实特简单,没有结婚照,彩排什么的都没有,就是在家里的院子和酒店。婚礼上我姐夫把我的手交到他手里说,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他拉着我的手点头,改口叫爸妈,叫姐姐姐夫。

 

他说,好。

 

剩下发生的事儿我不能再说,我全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新郎喝了特别多酒。他手心儿的温度还和很多年以前扶我肩膀时一模一样。临开始前趁着唯一我俩站在一起不会尴尬的那会儿我偷偷拍了一张有婚戒的照片发了微博告诉别人我结婚了,这件事儿里总要有一个人较较真儿,保存一点仪式感吧。

 

祝福太多,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想当真,婚礼结束那个晚上我躺沙发里翻了一整宿都没翻完。

 

其实后来我挺想再去见白龙王一面的,怹可能觉得我会后悔吧。我见白龙王是想说我一点儿也不后悔,该折的就让它都折我命里,这件事儿合该着烂在肚子里带进坟墓,一辈子我不想也不会让杨九郎知道。少年子弟江湖老,红粉佳人两鬓斑,东方氏本来也不该爱上王伯当啊。

 

就是有点儿可惜,白龙王再也见不着了。


-tbc-


*《虹霓关》参考了吴小如先生的文章《关于京剧<虹霓关>》。部分描述有省略,特此说明。

*说“程祖再世”算一个剧情需要吧,不作数不当真。不是别的主要我怕这话说出来再折着我们角儿了。

*算算这文也快完结了,感谢您各位抬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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